记忆依旧炒米香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范儿,老一辈人也有老一辈人的范儿。而留在我记忆中的手艺人,那娴熟的动作,那灵动的手法,可不就是“范儿”的最好诠释吗?
多年前的那些日子,当我还住在老家的时候,当满天的繁星还铺满夜空的时候,当檐下的小鸟还欢声轻啼的时候,过一座桥,右拐,再穿过两个小巷,那是我隔三差五都要经过的地方。在巷子口,是炸炒米的人待的地方。
第一次在转角处看见他,我就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住了。你知道的,小孩子是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的。瞧,多有范儿呀!他一身黑到底,黑黑的棉袄,黑黑的棉裤,再戴一顶玄色的棉帽子,帽子的样式是我们这里较少见的,两边耷拉着护耳,一边高,一边低。他的脸也是黑的,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几乎看不出长什么样,更猜不出他的年龄。好在他有鼻子眼睛,还不至于让我觉得他是怪物。他的长相年龄根本无关我的心情。
年纪小的时候没什么事可做,我常常站在他面前,一站就傻站了一下午,看着他装米,转肚子,拉风箱,似乎百看不厌。
可不是,看,多有范儿呀!
他用一只斗量好米,有时也有豆子,装入“黑肚子”,然后坐在马扎上,半个屁股毫不客气地露在外面。他给小煤炉生火,添煤。待烟淡淡地升起时,开始拉风箱。左手“唧呱唧呱”地拉风箱,右手“咻咻”地转着“黑肚子”,两手一刻不停闲。转“黑肚子”是顺转倒转交替进行,似乎也没什么规律,全凭他的心情。
过了一阵子,他咳了两声,亮开嗓门,洪亮地大喊一句:“要炸喽!”随即我夹杂在一帮同龄的小孩子中向远处退了几步,纷纷捂上了耳朵,目光全部盯着那神秘的“黑肚子”。
哈,真有范儿呀!
几秒的寂静后,突出其来的“嘭”地一声巨响,吓得我们动也不敢动,似乎就连不远处的房屋也震了几下。几乎同时,那浓郁的炒米香如同蘑菇云一般迸发而出,晃晃悠悠地钻入我们的鼻中,又在幽长的巷子里徐徐地弥漫开来。
从黑肚子里出来的米已经膨胀了好几倍,顺带把黑糊糊瘪兮兮的麻袋也吹胖了。馋虫似的我们根本顾不得烫,手一抓,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用变了形的嘴猛吹几口。烫让我们几乎吃不出什么味,但嚼得活色生香。
多年后,我再次沿着儿时的路走近记忆中的地方。巷口边的马蹄花常年盛开,巷里的人们拈花微笑,而记忆中的那个有“范儿”的人,却早已不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