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柳树说话

且听风吟，又闻柳叶低语。

——致一位老友

从记事起便常住在乡下，河边有一棵半大不小的柳树。

夏天，风吹柳树发出的唰唰声清脆而悦耳，仿佛在低语又像在歌唱，而飘扬的柳枝又那么潇洒随意。夏天的雨下的很好听，滴滴答答打在树干上很有诗意……

那时玩伴虽然不少，但是打小就喜欢倚在柳树旁听风吹起柳叶的窸窣声，我一直认为那是柳树在说话。

上小学后，不再长期住在乡下。偶尔回乡，就把上课开小差吃东西下课打打闹闹这种小事偷偷说给柳树听，谁知柳树报以猛烈的唰唰声，好像在说：“上课就该上课，开什么小差？”嗬，俨然一副长辈的严厉口吻。

“成绩好不就够了么？”我嘟囔着。

见树不说话，我又补充了一句：“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这家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但是，那以后我上课比以前认真了许多。

中考，失利，失望，感觉全世界都在欺负我。

于是，回了乡下。

坐在河边一如既往的柳树旁发呆。风吹过柳叶，唰唰作响。

想向柳树倾诉，可是刚一开口，雨就开始下的猛烈起来，猛烈的大雨声难听得像是用尖刀在玻璃上划上一道口子一样尖利而痛彻人心。

柳树依然唰唰作响。

我就那样坐在那里发呆，任暴雨侵袭，任狂风肆虐。

我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你果真是个没灵魂的东西。”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一根不识时务的树枝绊倒，一瞬间所有的不甘、悔恨和屈辱全部涌上心头：“你也来欺负我！”我一拳打在树干上，鲜血染红了树干和我的手。良久，抱头痛哭起来，雨水、血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楚。

树叶落在我身上，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抚摸安慰我：

“其实，你应该坚强起来，放下过去的，才能迎接新的生活和你远比现在美好的未来。”

……

那以后我精神好了许多，但是很少再跟柳树说话，只是静静地听，树叶唰唰声。可我却并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如此美丽的树叶唰唰声。

再后来，农村飞速发展，再加上我家乡离我就读的高中很远，我在一年多内几乎没有回过乡下看我的朋友，伙伴和人生导师。

这一天，心血来潮又回到乡下，坐在一如既往的河岸上，看着只剩下树桩的柳树，默默无言。

又像童年时那样从河边捡了一个半大不小的蚌，拿在手中把玩，又放在树桩上：“好久不见了。”

树桩没有回答，于是良久无言。我摸着那片被血水染得黑了的树干：

“老朋友你倒是说话啊。”

霎时间，泪流满面。

……

其实我知道，我的成长路程多么的普通，但是没有你告诉我的那些话，我很难想象我会以怎样的方式熬过那些坎坷的岁月。

你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正像你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那么，好走。我会记住你这位在我人生中乃至我内心世界里占着独一无二地位的朋友。

每次闭上眼睛，沉下心来，都能听到悠长的柳叶窸窣声，仿佛是在低语，又像是在歌唱。我知道，那是你说着我最需要的安慰或者勉励的话。我想，我会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好好照顾自己。